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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诗论词话] 四库全书·集部·诗文评类·苕溪渔隐丛话前集之卷三十一至卷三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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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5-28 15:5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卷第三十一
梅圣俞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梅尧臣《赠邻居诗》,有云:‘壁隙透灯光,篱根分井口。’徐铉亦有《喜李少保卜邻》云:‘井泉分地脉,砧杵共秋声。’此句尤闲远也。”  孔毅夫《杂记》云:“永叔称圣俞《河豚诗》云:‘春洲生荻牙,春岸飞杨花,河豚于此时,贵不数鱼虾。’以谓河豚食柳絮而肥,圣俞破题两句,便说尽河豚好处。乃永叔褒誉之词,其实不尔。此鱼盛于二月,至柳絮时,鱼已过矣。”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欧公谓河豚出于暮春,食柳絮而肥,殆不然。今浙人食河豚于上元前,江阴最先得,方出时,一尾直千钱,然不多得,非富人大家,预以金啖渔人未易致。二月后,日益多,一尾才百钱耳。柳絮时,人已不食,谓之斑子,或言其腹中生虫故恶之;而江西人方得食,盖河豚出于海,初与潮俱上,至春深,其类稍流入于江西,公吉州人,故所知者,江西事而已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东坡诗云:‘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,蒌蒿满地芦芽短,正是河豚欲上时。’此正是二月景致,是时河豚已盛矣,但欲上之语,似乎未稳。”  东坡云:“先君与梅二丈游,时轼与子由甚少,未有知者,梅公独深知之。家有老人泉,公作诗曰:‘泉中有老人,隐见不可常。苏子居其间,饮水乐未央。泉中必有鱼,与子日徜徉。泉中苟无鱼,子特玩沧浪。岁月不知老,家有雏凤凰。百鸟戢羽翼,不敢呈文章。去为仲尼叹,出为盛时祥。方今天子圣,毋滞此泉旁。’圣俞没今四十年矣。南迁至合浦,见其门人欧阳晦夫出其诗稿数十幅,其《遗晦夫诗》云:‘我家无梧桐,安得久留凤?’晦夫年六十六,尚少余一岁,然白发苍颜略相似,困穷亦不相远,执手大笑,曰:‘圣俞所谓凤者,岂例皆穷如此乎?’”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5:56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东轩笔录》云:“张尧佐以进士擢第,累官至屯田员外郎,知开州。会其侄女有宠于仁宗,册为修媛,尧佐遂骤迁擢,一日中除宣徽、节度、景灵、群牧四使。是时,御史唐介上疏,引天宝杨国忠为戒,不报。又与谏官包拯、吴奎等七人论列殿上。既而御史中丞留百官班,欲以廷诤,卒夺尧佐宣徽、景灵两使,特加介五品服,以旌敢言。未几,尧佐复除宣徽使,知河阳。唐谓同列曰:‘是欲与宣徽而假河阳为名耳,我曹岂可中已邪?’同列依违不前,唐独争之不能夺。仁宗谕曰:‘差除自是中书。’介遂极言宰相文彦博以灯笼锦媚贵妃而致位宰相,今又以宣徽使结尧佐,请逐彦博而相富弼。又言谏官观望挟奸,而言涉官掖,语甚切直。仁宗怒,趣召两府,以疏示之。介犹诤不已。(“犹”字原作空白,今据元本、明钞本校补。)枢密副使梁适叱介,使下殿。介诤愈切。仁宗大怒,玉音甚厉。众恐祸出不测。是时,蔡襄修起居注,立殿陛,即进曰:‘介诚狂直,然纳谏容言,人主之美德,必望全贷。’遂贬春州别驾。翊日,御史中丞王举正救解之,改为英州别驾。始上怒未已,两府窃议曰:‘必重贬介,则彦博不安;彦博去,即吾属递迁矣。’既而果如其料。当是时,梅尧臣作《书窜诗》曰:‘皇祐辛卯冬,十月十九日。御史唐子方,危言初造膝。曰朝有巨奸,臣介所愤疾。愿条一二事,臣职敢妄率。宰相文彦博,邪行世莫匹。曩时守成都,委曲媚贵昵。银珰插左貂,穷腊使驰驲。邦媛将夸侈,中金赍十镒。为我寄使君,奇纹织纤密。遂倾西蜀巧,日夜急鞭抶。红经纬金缕,排科斗八七。比比双莲华,篝灯戴心出。几日成一端,持行如鬼疾。明年观上元,被服稳称质。璨然惊上目,遽尔有薄诘。既闻所从来,佞对似未失。且云奉至尊,于妾岂能必。遂回天子颜,百事容丐乞。臣令得粗陈,狡猾彼非一。偷威与卖利,次第推甲乙。是惟阴猾雄,仁断宜勇黜。必欲致太平,在列无如弼。弼亦昧平生,况臣不阿屈。臣言天下公,奚以身自恤。君傍有侧目,喑哑横诋叱。指言为罔上,废汝还蓬荜。是时白此心,尚不避斧锧。虽令御魑魅,甘且同饴蜜。既知弗可惧,复以强词窒。帝声亦大厉,论奏不容毕。介也容甚闲,猛士胆为栗。立贬岭外春,速欲为异物。内外官恟恟,陛下呵未息。(“呵未息”原作“何未悉”,今据徐钞本、明钞本校改。)即敢救者谁,襄执左右笔。谓此傥不容,盛美有所咈。平明中执法,怀疏又坚述。介言或似狂,百岂无一实。恐伤四海和,幸勿苦仓卒。亟许迁英山,衢路犹嗟咄。翊日宣白麻,称快口盈溢。阿附连谏官,去若怀絮虱。其间因获利,窃笑等蚌鹜。(“蚌”原作“蛇”,今据徐钞本、明钞本校改。)英州五千里,瘦马行。毒蛇喷晓雾,昼与岚气没。妻孥不同途,风浪过蛟窟。存亡未可知,雨馆愁伤骨。饥仆时后先,随猿拾橡栗。粤林多蔽天,黄甘杂丹橘。万室通酿酤,抚远无禁律。醉去不须钱,醒来弄鸣瑟。山水仍奇怪,已可消忧郁。莫作楚大夫,怀沙自沉汨。西汉梅子真,出为吴市卒。市卒且不惭,况兹别乘秩。’始尧臣作此诗,不敢示人,及欧阳修为编其集,时有嫌避,又削去此诗,是以少人知者,故今全录焉。”  《缃素杂记》云:“郑谷与僧齐己、黄损等共定今体诗格云:‘凡诗用韵有数格:一曰葫芦,一曰辘轳,一曰进退。葫芦韵者,先二后四;辘轳韵者,双出双入;进退韵者,一进一退。失此则缪矣。’余按《倦游杂录》载唐介为台官,廷疏宰相之失,仁庙怒,谪英州别驾。朝中士大夫以诗送行者颇众,独李师中待制一篇为人传诵,诗曰:‘孤忠自许众不与,独立敢言人所难。去国一身轻似叶,高名千古重于山。并游英俊颜何厚,未死奸谀骨已寒。天为吾君扶社稷,肯教夫子不生还。’此正所谓进退韵格也。按《韵略》难字第二十五,山字第二十七,寒字又在二十五,而还字又在二十七,一进一退,诚合体格,岂率尔而为之哉。近阅《冷斋夜话》载当时唐、李对答语言,乃以此诗为落韵诗。盖渠伊不见郑谷所定诗格有进退之说,而妄为云云也。”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5:56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东轩笔录》云:“唐介始弹张尧佐,谏官皆上疏,及弹文彦博,则吴奎畏缩不前,当时谓拽动阵脚。及唐争论于上前,遂并及奎之背约,执政又黜奎,而文潞公益不安,遂罢政事。时李师中诗送唐,有‘并游英俊颜何厚,未死奸谀骨巳寒’之句,为奎发也。”  《后山诗话》云:“周盘龙以武功为散骑常侍,齐武帝戏之曰;‘貂婵何如兜鍪?’对曰:‘貂婵生于兜鍪。’外大父颖公罢相,建节出帅太原,其诗曰:‘兜鍪却自貂婵出,敢用前言戏武夫。’李待制师中以相业自任,尝帅秦,以事去,其诗曰:‘兜鍪不胜任,犹可冠貂婵。’”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楚州有官奴王英英,善笔札,学颜鲁公体,蔡襄顷教以笔法,晚年作大字甚佳。梅尧臣赠之诗曰:‘山阳女子大字书,不学常流事梳洗。亲传笔法中郎孙,妙画蚕头鲁公体。’英英貌甚陋,故有‘不事梳洗’之句,中郎孙,君谟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山谷尝称圣俞‘声喧釜豆裂,(“豆”原作“且”,今据宋本校改。)点疾盎茧立’之句,谓追古作者,陈无己喜圣俞诗,独诵其两句云:‘胡地马牛归陇底,汉人烟火起湟中。’”苕溪渔隐曰:“《临川集》荆公《次韵元厚之平戎庆捷诗》,即是此两句,王直方称陈无己喜圣俞诗,独诵此两句。余遍阅《宛陵集》无此两句,乃直方之误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晏元献守汝阴,梅圣俞往见之,将行,公置酒颍河上,因言古人章句中全用平声,制字稳帖,如‘枯桑知天风’是也,恨未见侧字诗。圣俞既引舟,遂作五侧体寄公云:‘月出断岸口,影照别舸背。且独与妇饮,颇胜俗客对。月渐上我席,暝色亦稍退。岂必在秉烛,此景已可爱。’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圣俞在礼部考校时,《和欧公春雪诗》云:‘有梦皆蝴蝶,逢袍只纻麻。’诸人不复措手,盖韵恶而能用事如此可贵也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余阅《宛陵集》,圣俞此《雪诗》,即非和欧公韵,乃是唱首,此诗圣俞自注云:‘闻永叔谓子华曰:明日圣俞若无诗,修输一杯酒。’欧公集中亦有《和圣俞春雪诗》,皆在礼部时唱和,以此可见矣。王直方不切审细,遂妄有韵恶而能用事之语,盖其《诗话》中似此者甚众,吾故辨证之。”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马遵谪守宣州,及其去也,郡僚军民争欲驻留,至以铁锁绝江。遵于饯筵倚醉,令官妓剥榧实而食,眷眷若留连状,又以所乘骢马寄圣俞家,郡人皆不疑其去也。遵夜使人绝锁解舟,以水沃栌牙,使之不鸣,逮晓,舟去远矣。圣俞寄遵诗云:‘三更醉下陵阳峰,仙舟注上去无踪,杈牙铁锁漫横绝,栌湿不惊潭底龙。断肠吴姬指如笋,欲剥玉榧将何从。短翎水鸭飞不远,那经细雨山重重。却顾旧埒病骢马,尘沙历尽空龙钟。’”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吕士隆知宣州,好以事笞官妓,妓皆欲逃去而未得也。会杭州有一妓到宣,其色艺可取,士隆喜之,留之使不去。一日,郡妓复犯小过,士隆又欲笞之,妓泣诉曰:‘某不敢辞罪,但恐杭妓不能安也。’士隆愍而舍之。圣俞因作《莫打鸭》一篇云:‘莫打鸭,打鸭惊鸳鸯。鸳鸯新向池北落,不比孤洲老秃鸧。秃鸧尚欲远飞去,何况鸳鸯羽翼长。’盖谓此也。”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5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卷第三十二
苏子美  《东轩笔录》云:“苏子美谪居吴中,欲游丹阳,潘师旦深不欲其来,宣言于人欲拒之,子美作《水调歌头》,有‘拟借寒潭垂钓,又恐沙鸥猜我,不肯傍青纶’之句,为是也。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李太白诗‘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’,欧阳文忠《题子美沧浪亭诗》乃云:‘清风明月本无价,可惜只卖四万钱。’二人者致词虽异,然皆善谈风月者也。”  苕溪渔隐曰:“子美《独步沧浪亭绝句》云:‘花枝低欹草生迷,不可骑往步是宜,时时携酒只独往,醉倒唯有春风知。’真能道幽独闲放之趣也。”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姑苏州学之南,积水弥数十顷,傍有小山,高下曲折相望,盖钱氏时广陵王所作,既积土为山,因以为池潴水,瑞光寺即其宅,而此其别圃也。庆历间,子美谪废,以四十千得之为居,旁水作亭曰沧浪,欧公诗所谓‘清风明月本无价,可惜只卖四万钱’者也。子美既死,其孤不能保,遂屡易主,今为章子厚家所有,广其故地为大阁,又为堂山上,亭北跨水,复有山名洞山,章氏并得之;既除地,发其下皆嵌空大石,又得千余树,亦广陵时所藏,益以增累其隙,两山相对,遂为一时雄观,土地各有所归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子美尝作《春睡诗》云:‘身如蝉蜕一榻上,梦似杨花千里飞。’欧公见之惊曰:‘子美可念。’未几果卒。”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苏子美以诗得名,学书亦飘逸,然其诗以奔放豪健为志;梅尧臣亦能诗,虽乏高致,而平淡有工,世谓之苏、梅,其实正相反也。子美尝自叹曰:‘平生作诗被人比梅尧臣,写字比周越,良可笑也。’周越为尚书郎,在天圣、景祐间,以书得名,轻俗不近古,无足取也。”  东坡云:“旧读子美《六和寺诗》:‘沿桥待金鲫,竞日独迟留。’初不喻此语,及倅钱塘,乃知寺后池中有此鱼如金色也。昨日复游池上,投饼饵久之,乃略出,不食,复入,不可复见。自子美作诗,至今四十余年,子美已有迟留之语,苟非难进易退,而不妄食,安能如此寿邪?”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5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丹阳焦山断崖有《瘗鹤铭》,或传为王逸少,自晋迄唐,论书者未尝及之,而碑言华阳真逸撰,欧公《集古》跋云:顾况道号。子美诗云:‘山阴不见《换鹅经》,京口空传《瘗鹤铭》。’真作右军书矣。余读《道藏陶隐居外传》:‘号华阳真人,晚号华阳真逸。’道书言华阳金坛之地,第八洞天东北门,俱润州境也。丹阳与茅山地相犬牙,又三茅陶故居,则《瘗鹤铭》为隐居不疑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薛许昌《答书生赠诗》云:‘百首如一首,卷初如卷终。’讥其不能变态也。大抵屑屑较量属句平匀,不免气骨寒局。殊不知诗家要当有情致,抑扬高下,使气宏拔,快字凌纸;又用事皆破觚为圜,剉刚成柔,始为有功者,昔人所谓缚虎手也。如子美《穷居和长安帅叶清臣见寄》:‘王帐夜岩兵似水,茅斋春静草如烟。’东坡尝作诗:‘天边鸿鹄不易得,便令作对随家鸡。’又有‘坐駈猛虎如群羊’之句,真佳语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山谷爱子美绝句云:‘春阴垂野草青青,时有幽花一树明,晚泊孤舟古祠下,满川风雨看潮生。’山谷累书此诗,或真草与大字。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5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石曼卿  东坡云:“诗人有写物之功,‘桑之未落,其叶沃若’,他木不可以当此。林逋《梅花诗》:‘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’,决非桃李诗。皮日休《白莲诗》:‘无情有恨何人见,月冷风清欲堕时’,决非红莲诗。此乃写物之功。若石曼卿《红梅诗》:‘认桃无绿叶,辨杏有青枝。’此至陋语,盖村学中体也。”  苕溪渔隐曰:“裴璘《咏白牡丹诗》云:‘长安豪贵惜春残,争赏先开紫牡丹,别有玉杯承露冷,无人起就月中看。’时称绝唱。以余观之,语句凡近,不若胡武平《咏白牡丹诗》云:‘璧堂月冷难成寐,翠幄风多不奈寒。’其语意清胜,过裴璘远矣。如皮日休《咏白莲诗》云:‘无情有恨何人见,月冷风清欲堕时,’若移作咏白牡丹诗,有何不可,弥更亲切耳。曼卿《咏小桃二绝句》云:‘生色深红绶带长,宫帘寒在井栏香。母家升上瑶池品,先得春风一面妆。’‘本分桃花寒食前,小桃长是上春天。二乔二赵俱倾国,女弟娇强意自先。’其模写命意,岂不佳哉?”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石延年长韵律诗善叙事,其它无大好处,《筹笔驿》、《铜雀台》、《留侯庙诗》,为一集之冠。五言小诗,如‘海云含雨重,江树带蝉疏’,‘平芜远更绿,斜日寒无晖’者,几矣。白居易亦善作长韵叙事诗,但格制不高,局于浅切,又不能更风操,虽众篇之意,只如一篇,故使人读而易厌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曼卿以书名世,然大字愈妙,尝读龟山寺三佛名榜,最为雄伟。张文潜有诗云:‘煌煌三佛榜,铁贯金石钮。开张宫室正,浑实山岳厚。井水骇龙跧,蚁封观骥骤。’真能道尽其妙处。”  《桐江诗话》云:“曼卿一日春初,见阶砌初生之草,其屈如钩,而颜色未变,因得一句云:‘草屈金钩绿未回’,遂作《早春诗》一篇,旬日方足成,曰:‘檐垂冰箸晴先滴,草屈金钩绿未回’,其不逮先得之句远甚,始知诗人一篇之中,率是先得一联或一句,其最警拔者是也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曼卿官册府时,五鼓趋朝,见二举子系逻舍,望曼卿号呼请救,因驻马召卒长问之,曰:‘昨夕里闬间有纳妇者,二子穴隙以窥,夜分乃被执。’曼卿力为挥解,卒长勉从之,二子叩头拜于马前。曼卿按辔口占绝句诗调之云:‘司空怜汝汝须知,月下敲门更有谁,叵耐一双穷相眼,得便宜是落便宜。’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或有称《咏松》句云‘影摇千尺龙蛇动,声撼半天风雨寒’者,一僧在坐曰:‘未若云影乱铺地,涛声寒在空。’或以语圣俞,圣俞曰:‘言简而意不遗,当以僧语为优。’”  《鸡肋集》云:“曼卿以天圣四年来令金山,故诗为此邑人作者多,如《题张氏园亭诗》云:‘乐意相关禽对语,生香不断树交花’,尤为佳句。” 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卷第三十三
半山老人一  《漫叟诗话》云:“荆公定林后诗,精深华妙,非少作之比。尝作《岁晚》诗云:‘月映林塘静,风涵笑语凉,俯窥怜净绿,小立伫幽香,携幼寻新的,扶衰上野航,延绿久未已,岁晚惜流光。’自以比谢灵运,议者亦以为然。”  《后山诗话》云:“鲁直谓荆公之诗,莫年方妙,然格高而体下,如云:‘似闻青秧底,复作龟兆坼’,乃前人所未道。又云:‘扶舆度阳焰,窈窕一川花’,虽前人亦未易道也。然学三谢失于巧耳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陈无己言山谷最爱介甫‘扶舆度阳焰,窈窕一川花’,谓包含数个意。”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蔡天启言荆公每称老杜‘钩帘宿鹭起,丸药流莺转’之句,以为用意高峭,五字之模楷。他日,公作诗得‘青山扪虱坐,黄鸟挟书眠’,自谓不减杜诗,以为得意。然不能举全篇。余顷尝以语薛肇明,肇明时被旨编公集,遍求之,终莫之得。或云公但得此一联,未尝成章也。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荆公在钟山,有一道士来访,因与棋,辄作数语曰:‘彼亦不敢先,此亦不敢先,惟其不敢先,是以无所争;惟其无所争,故能入于不死不生。’荆公笑曰:‘此持棋隐语也。’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或传一诗谜云:‘佳人佯醉索人扶,露出胸前白雪肤,走入绣帏寻不见,任他风雨满江湖。’乃贾岛、李白、罗隐、潘阆四诗人名也,云是荆公所作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世传霞头隐语是半山老人作,云:‘生在色界中,不染色界尘,一朝解缠缚,见性自分明。’”(徐钞本、明钞本此下有“霞头即染物号头也”八字。)  《夷坚志》云:“元祐间士大夫好事者,取达官姓名为诗谜,如‘长空雪霁见虹蜺,行尽天涯遇帝畿,天子手中执玉简,秀才不肯着麻衣’,谓韩绛、冯京、王珪、曾布也。又取古人名而传以今事,如‘人人皆戴子瞻帽,君实新来转一官,门状送还王介甫,潞公身上不曾寒’,谓仲长统、司马迁、谢安石、温彦博也。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荆公棋品殊下,每与人对局,未尝致思,随手疾应,觉其势将败,便敛之,谓人曰:‘本图适性忘虑,反苦思劳神,不如且已。’与叶致远敌手,尝《赠致远诗》云:‘垂成忽破坏,中断俄连接。’是知公棋不甚高。又云:‘讳输宁断头,悔误仍搏颊。’是又未能忘情于一时之得丧也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介甫有《绝句》云:‘莫将戏事扰真情,且可随缘道我赢,战罢两奁收黑白,一枰何处有亏成。’观此诗,则图适性忘虑之语,信有证矣。若鲁直于棋则不然,如‘心似蛛丝游碧落,身如蜩甲化枯枝’,则苦思忘形,较胜负于一着,与介甫措意异矣。”  《僧宝传》云:“浮山法远禅师,欧公闻其奇逸,造其室,未有以异之。与客棋,远坐其傍,欧公收局,请远因棋说法,乃鸣鼓升坐,曰:‘若论此事,如两家着棋相似,何谓也?敌手知音,当机不让,若是缀五饶三,又通一路始得。有一般底,只解闭门作活,不会夺角冲关,硬节与虎口齐彰,局破后徒劳连斡;所以道肥边易得,瘦肚难求,思行则往往失粘,心粗则时时头撞,(“头”明钞本作“顶”。)休夸国手,谩说神仙。赢局输筹即不问,且道黑白未分时,一着落在甚么处?’良久云:‘从前十九路,迷悟几多人。’欧公嘉叹久之。”  东坡云:“南岳李岩老好睡,众人贪饱下棋,岩老辄就枕,阅数局,乃一展转,云:‘我始一局,君几局矣。’东坡曰:‘岩老常用四脚棋盘,着一色黑子,昔与边韶敌手,今被陈抟饶先着,时自有输赢,着了并无一物。’欧公诗云:‘夜凉吹笛千山月,路暗迷人百种花,棋罢不知人换世,酒阑无奈客思家。’殆类是也。”  《归田录》云:“真宗朝岁岁赏花钩鱼,群臣应制。尝一岁临池,久之而御钓不食,丁晋公谓《应制诗》云:‘莺惊凤辇穿花去,鱼畏龙颜上钓迟。’真宗称赏,群臣自以为不及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仁庙嘉祐中,开赏花钓鱼燕,介甫以知制诰预末坐,帝出诗示群臣,次第属和,末至介甫,日将夕矣,亟欲奏御,得披香殿字,未有对,时郑毅夫獬接席,顾介甫曰:‘宜对太液池。’故其诗有云:‘披香殿上留朱辇,太液池边送玉杯。’翌日都下盛传王舍人窃柳词:‘太液波翻披香帘卷。’介甫颇衔之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有诗云:‘端能过我论奇字,亦复令君见异书。’而东坡亦尝云:‘未许中郎得异书,且共扬雄说奇字。’陈无己又以‘奇字’对‘秘方’。”  《东轩笔录》云:“王介性轻率,语言无伦,时人以为心风,与荆公旧交,熙宁中自省判出守湖州,荆公作诗送之曰:‘吴兴太守美如何,柳恽诗才未足多,遥想郡人迎下檐,白蘋洲上起苍波。’其意以水值风即起波也。介谕其意,遂和十篇,盛气而诵于荆公,其一曰:‘吴兴太守美如何,太守从来恶祝鮀,生若不为上柱国,死时犹合代阎罗。’荆公笑曰:‘阎罗见阙速赴任。’”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王介字中甫,衢州人,博学善讥谑,尝举制科不中,与荆公游甚欢,然未尝降意少相下。熙宁初,荆公以翰林学士被召,前此屡召不起,至是始受命,介以诗寄云:‘草庐三顾动春蛰,蕙帐一空生晓寒。’盖有所讽。荆公得之大笑。它日作诗,有‘丈夫出处非无意,猿鹤从来自不知’之句。盖为介发也。”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苏子由云:“今州县之间,随其大小,皆有富民,此理势之所必至,所谓物之不齐,物之情也。然州县赖之以为强,国家恃之以为固,非所当忧,非所当去也。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横,贫民安其贫而不匮,贫富相恃,以为长久,而天下定矣。介甫不忍贫民,而深疾富民,志欲破富民以惠贫民,不知其不可也。方其未得志也,为兼并之诗,其诗曰:‘三代子百姓,公私无异财。人主擅操柄,如天持斗魁。赋予皆自我,兼并乃奸回。奸回法有诛,势亦无自来。后世始倒持,黔首遂难裁。秦王不知此,更筑怀清台。礼义日以媮,圣经久烟埃。法尚有存者,欲言时所咍。俗吏不知方,掊克乃为才。俗儒不知变,兼并可无摧。利孔至百出,小人私阖开。有司与之争,民愈可怜哉。’及其得志,专以此为事,设青苗法以夺富民之利,民无贫富,两税之外,皆重出息十二,吏缘为奸至倍息,公私皆病矣。吕惠卿继之以手实之法,私家一毫以上,皆籍于官。民知有夺取之心,至于卖田杀牛,以避其祸。朝廷觉其不可,中止不行,仅免于乱。然其徒世守其学,刻下媚上,谓之享上,有一不享上,皆废不用,至于今日,民遂大病。原其祸出于此诗,盖昔之诗病,未有若此酷者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《送吴仲庶守潭诗》云:‘自古楚有材,醽醁多美酒,不知樽前客,更得贾生否。’盖贾谊初为河南吴公召置门下,而后谪长沙,其用事之精如此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《上元戏刘贡甫诗》云:‘不知太一游何处,定把青藜独照公。’此诗用事亦精切。刘向校书天禄阁,夜有老人着黄衣,植青藜杖,叩阁而进。向请问姓名。‘我是太一之精,天帝闻卯金之子有博学者,下而观焉。’乃出怀中竹牒授之。见王子年《拾遗》。此事既与贡甫同姓,又贡甫时在馆阁也。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山谷尝言天下清景,初不择贵贱贤愚而与之。然吾特疑端为我辈设,荆公在钟山,官床与客夜坐,作诗云:‘残生伤性老躭书,年少东来复起予,各据槁梧同不寐,偶然闻雨落阶除。’东坡《宿余杭山寺诗》云:‘暮鼓朝钟自击撞,闭门欹枕对残釭,白灰旋拨通红火,卧听萧萧雪打窗。’人以山谷之言为确论。”  山谷云:“尝见荆公于金陵,因问丞相近有何诗,荆公指壁上所题两句‘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’,此近所作也。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唐诗有曰:‘长因送人处,忆得别家时。’又曰:‘旧国别多日,故人无少年。’而荆公、东坡用其意,作古今不经人道语。荆公诗曰:‘木末北山烟冉冉,草根南涧水泠泠,缲成白雪桑重绿,割尽黄云稻正青。’东坡曰:‘春畦雨过罗纨腻,夏垅风来饼饵香。’如《华严经》:‘举果知因,譬如莲花,方其吐花,而果具蕊中。’造语之工,至于荆公、山谷、东坡,尽古今之变。荆公‘江月转空为白昼,岭云分晚作黄昏。’又曰:‘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。’东坡《海棠诗》曰:‘只恐夜深花睡去,高烧红烛照新妆。’又曰:‘我携此石归,袖中有东海。’山谷曰:‘此诗谓之句中眼,学者不知此妙,韵终不胜。’”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荆公诗用法甚严,尤精于对偶,尝云:‘用汉人语,止可以汉人语对,若参以异代语,便不相类。’如‘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’之类,皆汉人语也,此法惟公用之,不觉拘窘卑凡,如《周颙宅作》‘阿兰若娄约,身归窣堵波。’皆以梵语对梵语,亦此类。尝有人面称公诗,‘自喜田园归五柳,最嫌尸祝扰庚桑’之句,以为的对。公笑曰:‘君但知柳对桑为的,然庚亦自是数,盖以十干数之也。’”  蔡宽夫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居钟山,(“钟”原作“中”,今据徐钞本、明钞本校改。)一日昼寝,梦有服古衣冠相过者,貌伟甚,曰:‘我桀也,与公论治道。’反复百余语,不相下。公既觉,犹汗流被体,若作气剧,因笑语客曰:‘吾习气尚若是乎。’乃作小诗识之,有‘尧桀是非犹入梦,因知余习未能忘’之句。”  苕溪渔隐曰:“介甫居金陵,作《谢安墩绝句》云:‘我名公字偶相同,我屋公墩在眼中,公去我来墩属我,不应墩姓尚随公。’或云:‘介甫性好与人争,在庙堂则与诸公争新法,归山林则与谢安争墩。’此亦善谑也。”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1 | 显示全部楼层
卷第三十四
半山老人二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莆阳通应子鱼,名著天下,盖其地有通应侯庙,庙前有港,港中之鱼最佳。今人必求其大可容印者,谓之通印子鱼。故荆公亦有诗云:‘长鱼俎上通三印。’此传闻之讹也。”  苕溪渔隐曰:“韩子苍《谢泉州连使君寄子鱼绝句》曰:‘驿骑持书自海傍,开篮剩喜子鱼香,红螺紫蛤俱羞避,独许渠侬近酒觞。’子鱼味咸,止可啖水饭,若作酒品之物,殊无风味,子苍之言误矣。”  《渑水燕谈录》云:“荆公之时,学者得出其门,自以为荣,一被称与,往往名重天下。公之治经,尤尚解字,末流务为新奇,浸成穿凿。朝廷患之,诏学者兼用旧传注,不专治《新经》,禁援引《字解》。于是学者皆变所学,至有著书以诋公之学者。又讳称公门人。故张芸叟为挽词曰:‘今日江湖从学者,人人讳道是门生。’盛传士林。及后诏公配享神庙,赠官赐谥,俾学者复治《新经》,用《字解》。昔之学者,稍稍复称公门人。有无名子改芸叟诗卒章云:‘人人却道是门生。’”  张文潜云:“余自金陵月堂谒蒋帝祠,初出北门,始辨色,行平野中,时暮春,人家桃李未谢,西望城壁,壕水或绝或流,多鵁鶄白鹭,迤逦近山,风物天秀,如行锦绣图画中。旧读荆公诗,多称蒋山景物,信不诬也。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唐人诗:‘浓绿万枝红一点,动人春色不须多。’不记作者名氏。邓元孚曾见介甫亲书此两句于所持扇上,或以为介甫自作,非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作内相时,翰苑中有石榴一丛,枝叶甚茂,但只发一花,故荆公题此诗,余每以不见全篇为恨。”二说未知孰是。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荆公少以意气自许,故诗语为其所向,不复更为涵蓄,如‘天下苍生待霖雨,不知龙向此中蟠。’又‘浓绿万枝红一点,动人春色不须多。’又‘平治险秽非无力,润泽焦枯是有才’之类,皆直道其胸中事。后为群牧判官,从宋次道尽假唐人诗集,博观而约取,晚年始尽深婉不迫之趣。乃知文字虽工拙有定限,然必视其幼壮,虽公方其未至亦不能力强而遽至也。”  《高斋诗话》云:“荆公《题金陵此君亭诗》云:‘谁怜直节生来瘦,自许高才老更刚。’宾客每对公称颂此句,公辄颦蹙不乐。晚年与平甫坐亭上,视诗牌曰:‘少时作此题榜,一传不可追改。大抵少年题诗,可以为戒。’平甫曰:‘此扬子云所以悔其少作也。’”  洪驹父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诗:‘窗明两不借。’按史游《急就章》云:‘裳韦不借为牧人。’颜师古注云:‘不借,小屦也,以麻为之,其贱易得,人人各自有,不须假借,因而为言。’又出扬雄《方言》,亦曰:‘麻履谓之不借。’惟崔豹《古今注》云:‘不借,草屦也。’”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2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漫叟诗话》云:“荆公尝在欧公坐上赋《虎图》,众客未落笔,而荆公章已就,欧公亟取读之,为之击节称叹,坐客阁笔不敢作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《西清诗话》中亦载此事,云此乃体杜甫《画鹘行》,以纾急解纷耳。吾今具载二诗,读者当有以辨之。荆公《虎图诗》云:‘壮哉非罴亦非貙,目光夹镜当坐隅。横行妥尾不畏逐,顾盼欲去仍踌躇。卒然一见心欲动,熟视稍稍摩其须。固知画者巧为此,此物安肯来庭除?想当槃礴欲画时,睥睨众史如庸奴。神闲意定始一扫,功与造化论锱铢。悲风飒飒吹黄芦,上有寒雀惊相呼。槎牙死树鸣老乌,向之俛噣如哺雏。山墙野壁黄昏后,冯妇遥看亦下车。’杜甫《画鹘行》云:‘高堂见老鹘,飒爽动秋骨。初惊无拘挛,何得立突兀。乃知画师妙,功刮造化窟。写此神俊姿,充君眼中物。乌鹊满樛技,轩然恐其出。侧脑看青霄,宁为众禽设。长翮如刀剑,人寰可超越,乾坤空峥嵘,粉墨且萧瑟。缅思云沙际,自有烟雾质。吾今意何伤,顾步独纡郁。’”  《隐居诗话》云:“熙宁庚戌冬,王荆公安石自参知政事拜相,是日,官僚造门奔贺者,相属于路,公以未谢,皆不见之。独与余坐于西庑之小阁,荆公语次,忽颦蹙久之,取笔书窗曰:‘霜筠雪竹钟山寺,投老归欤寄此生。’放笔揖余而入。元丰癸亥,公已谢事为会灵观使,居金陵白下门外。余谒公,公欣然邀余,同游钟山,憩法云寺,偶坐于僧房。是时,正当霜雪,而虚窗松竹,皆如诗中之景,余因述昔日题窗,并诵此诗,公怃然曰:‘有是乎。’领略微笑而已。”  《高斋诗话》云:“舒州三祖山金牛洞山水闻于天下,荆公尝题诗云:‘水冷冷而北五,山靡靡以旁围,(“以”原作“而”,今据宋本校改。)欲穷源而不得,竟怅望以空归。’后人凿山刊木,浸失山水之胜,非公题诗时比也。鲁直效公题六言云:‘司命无心播物,祖师有记传衣,白云横而不度,高鸟倦而犹飞。’识者云:‘语虽奇,亦不及荆公之自然也。’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李希声言荆公罢政事时,居于州东刘相宅,于书院小厅题‘当时诸葛成何事,只合终身作卧龙’数十处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此乃薛能诗:‘山屐经过满径踪,隔溪遥见夕阳舂,当时诸葛成何事,只合终身作卧龙。’《唐百家诗选》中有之,或云荆公诗,非也。”  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集中有《落星寺诗》,其末云:‘胜概惟诗可收拾,不才羞作等闲来。’落星寺在彭蠡湖中,刘咸临尝亲见寺僧,言幼时目睹闽中章传道作此诗,其前六句皆同,其末云:‘胜概诗人尽收拾,可怜苏石不曾来。’苏、石谓子美、曼卿也。后人爱其诗者,改末句作荆公诗传之,遂使一篇之意不完,其体与荆公所作诗亦不类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直方所言非也。余细观此诗,句语体格,真是荆公作,余人岂能道此。今具载全篇,识者必能辨之。诗云:‘窣云台殿起崔嵬,万里长江一酒杯。(“酒杯”原作“杯酒”,今据宋本乙正。)坐见山川吞日月,杳无车马送尘埃。雁飞云路声低过,客近天门梦易回。胜概惟诗可收拾,不才羞作等闲来。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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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荆公言:前辈诗‘风定花犹落’,静中见动意,‘鸟鸣山更幽’,动中见静意。山谷云:‘此老论诗,不失解经旨趣,亦可怪耳。’唐人诗有曰‘海月生残夜,江春入暮年’者,置早意于残晚中。又曰‘惊蝉移别树,斗雀堕闲庭’者,置静意于喧动中。东坡作《眉子研诗》:‘君不见成都画手开十眉,横云却月争新奇,游人指点小颦处,中有渔阳胡马嘶。’用此微意也。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唐人《题西山寺》诗云:‘终古碍新月,半江无夕阳。’人谓冠绝古今,以其尽得西山之景趣也。今山寺留题者亦多,而绝少佳句,惟‘寺影中流见,钟声两岸闻’,又‘天多剩得月,地少不生尘’,最为人传诵,要亦未为至工;若用之于落星寺,有何不可乎?熙宁中,荆公有句云:‘天末海门横北固,烟中沙岸似西兴。’尤为中的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荆公云:‘李汉岂知韩退之,缉其文,不择美恶,有不可以示子孙者,况垂世乎?’以此语门弟子,意有在焉。其文迄无善本,如‘春残叶密花枝少,睡起茶多酒盏疏’,‘吾皇英睿超光武,上将威名得隗嚣’,皆王元之诗也。《金陵独酌》:‘西江雪浪来天际’,《寄刘原甫》:‘翰林放逐蓬莱殿’,皆王君玉诗也。‘临津艳艳花千树’,‘天末海门横北固’,‘不知朱户锁婵娟’,皆王平甫诗也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《遯斋闲览》以‘天末海门横北固,烟中沙岸似西兴’之句,为荆公《题金山寺诗》,尤为中的。王直方《诗话》以‘临津艳艳花千树,夹径斜斜柳数行,却忆金明池上路,红裙争看绿衣郎’之句,仍载永叔戏介甫曰:‘谨厚者亦复为之邪?’以二说考之,则《西清诗话》以为元之、平甫诗,恐误也。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荆公诗曰:‘道人北山来,问松我东岗,举手指屋脊,云今如许长。’今误作‘问松栽东岗’。王元之诗云:‘春残叶密花枝少,睡起茶亲酒盏疏。’今误作‘睡起茶多酒盏疏’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欧公嘉祐中,见王荆公诗:‘黄昏风雨暝园林,残菊飘零满地金。’笑曰:‘百花尽落,独菊枝上枯耳。’因戏曰:‘秋英不比春花落,为报诗人子细看。’荆公闻之曰:‘是岂不知《楚词》夕餐秋菊之落英,欧阳九不学之过也。’”  《高斋诗话》云:“荆公此诗,子瞻跋云:‘秋英不比春花落,说与诗人子细看。’盖为菊无落英故也。荆公云:‘苏子瞻读《楚词》不熟耳。’予以谓屈平‘餐秋菊之落英’,大概言花衰谢之意,若‘飘零满地金’,则过矣。东坡既以落英为非,则屈原岂亦谬误乎?坡在海南《谢人寄酒诗》有云:‘漫绕东篱嗅落英’,又何也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‘秋英不比春花落,为报诗人子细看。’此是两句诗,余于《六一居士全集》及《东坡前后集》,遍寻并无之,不知《西清》、《高斋》何从得此二句诗,互有讥议,亦疑其不审也。”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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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第三十五
半山老人三  《漫叟诗话》云:“荆公诗:‘红梨无叶庇花身,黄菊分香委路尘,岁晚苍官才自保,日高青女尚横陈。’苍官事见唐刺史樊宗师所作《绛守居园亭记》,中云:‘苍官青士权列与槐朋友。’横陈事见宋玉《风赋》,云:‘横自陈兮君之前。’若《楞严经》所谓‘于横陈时,味如嚼蜡。’乃房融笔,用其语也。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‘木落冈峦因自献,水归洲渚得横陈。’(“洲”原作“舟”,今据元本、徐钞本、明钞本校改。)山谷谓余曰:‘自献横陈见相如赋,荆公不应用耳。’予以《楞严经》语对之。山谷云:‘荆公暮年作小诗,雅丽精绝,脱去流俗,每讽味之,便觉沆瀣生牙颊间。’”苕溪渔隐曰:“荆公小诗,如‘南浦随花去,回舟路已迷,暗香无觅处,日落画桥西。’‘染云为柳叶,剪水作梨花,不是春风巧,何绿见岁华。’‘檐日阴阴转,床风细细吹,翛然残午梦,何许一黄鹂。’‘蒲叶清浅水,杏花和暖风,地偏缘底绿,人老为谁红。’‘爱此江边好,留连至日斜,眠分黄犊草,坐占白鸥沙。’‘日净山如染,风喧草欲熏,梅残数点雪,麦涨一川云。’观此数诗,真可使人一唱而三叹也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熙宁初,张掞以二府初成,作诗贺荆公,公和曰:‘功谢萧规渐汉第,恩从隗始诧燕台。’以示陆农师,农师曰:‘萧规曹随,高帝论功,萧何第一,皆摭故实;而请从隗始,初无恩字。’公笑曰:‘子善问也。韩退之《斗鸡联句》:感恩惭隗始,若无据,岂当对功字也。’乃知前人以用事一字偏枯,为倒置眉目,返易巾裳,盖谨之如此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荆公《春日绝句》云:‘春风过柳绿如缲,晴日蒸红出小桃。’余尝疑蒸红必所有据,后读退之《桃源图诗》云:‘种桃处处惟开花,川原远近蒸红霞。’盖出此也。”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京师职事官,旧皆无公廨,虽宰相执政官,亦僦舍而居。每遇出省,或有中批外奏急速文字,则省吏遍持于私第呈押,既稽缓,又多漏泄。元丰初,始建东西二府于右掖门之前,每府相对为四位,俗谓之八位。裕陵幸尚书省回,尝特临幸驻辇,环视久之。时张侍郎文裕以诗庆宰执,元参政厚之和云:‘黄阁势连双凤阙,紫枢光直右银台。’盖东府与西阙角相近,西府正直右掖门。崇宁以后,宰相皆赐第,例于私第治事,而二府往往多虚位,或为书局官指射以置局,与元丰本意稍异矣。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山谷言诗意无穷,而人才有限,以有限之才,追无穷之意,虽渊明、少陵不得工也。不易其意,而造其语,谓之换骨法。规摹其意形容之,谓之夺胎法。如郑谷诗:‘自缘今日人心别,未必秋香一夜衰。’此意甚佳,而病在气不长;西汉文章,雄深雅健,其气长故也。曾子固曰:‘诗当使人一览语尽,却意有余,乃古人用心处。’荆公《菊诗》曰:‘千花百卉凋零后,始见闲人把一枝。’东坡曰:‘万事到头都是梦,休休,明日黄花蝶也愁。’又李翰林曰:‘鸟飞不尽暮天碧。’又曰:‘青天尽处没孤鸿。’其病如前所论。山谷《达观台诗》曰:‘瘦藤挂到风烟上,乞与游人眼豁开,不知眼界阔多少,白鸟去尽青天回。’凡此之类,皆换骨法也。顾况诗曰:‘一别二十年,人堪几回别。’其诗简缓而意精确。荆公《与故人诗》曰:‘一日君家把酒杯,六年波浪与尘埃,不知乌石江头路,到老相寻得几回。’乐天诗:‘临风杪秋树,对酒长年身,醉貌如霜叶,虽红不是春。’东坡诗:‘儿童误喜朱颜在,一笑那知是酒红。’凡此之类,皆夺胎法也。学者不可不知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‘飞鸟不尽暮天碧’之句,乃郭功甫《金山行》,《冷斋》以为李翰林诗,何也?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元丰中,王文公在金陵,东坡自黄北迁,日与公游,尽论古昔文字,闲即俱味禅说。公叹息谓人曰:‘不知更几百年,方有如此人物。’东坡渡江,至仪真,《和游蒋山诗》,寄金陵守王胜之益柔,公亟取读之,至‘峰多巧障日,江远欲浮天’,乃抚几曰:‘老夫平生作诗,无此二句。’又在蒋山时,以近制示东坡,东坡云:‘若积李兮缟夜,崇桃兮炫昼,自屈、宋没世,旷千余年,无复《离骚》句法,乃今见之。’荆公曰:‘非子瞻见谀,自负亦如此,然未尝为俗子道也。’”  潘子真《诗话》云:“东坡得请宜兴,道过钟山,见荆公,时公病方愈,令坡诵近作,因为手写一通以为赠;复自诵诗,俾坡书以赠己,仍约坡卜居秦淮。故坡和公诗云:‘骑驴渺渺入荒陂,想见先生未病时,劝我试求三亩宅,从公已觉十年迟。’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王文公见东坡《醉白堂记》云:‘此乃是韩、白优劣论。’东坡闻之曰:‘不若介甫《虔州学记》,乃学校策耳。’二公相诮或如此,然胜处未尝不相倾慕。元祐间,东坡奉祠西太一宫,见公旧诗云:‘杨柳鸣蜩绿暗,荷花落日红酣,三十六陂春水,白头想见江南。’注目久之,曰:‘此老野狐精也。’”  《雪浪斋日记》云:“荆公诗:‘草深留翠碧,花远没黄鹂。’人只知翠碧黄鹂为精切,不知是四色也。又以‘武丘’对‘文鹢’,‘杀青’对‘生白’,‘苦吟’对‘甘饮’,‘飞琼’对‘弄玉’,世皆不及其工。小杜以‘锦字’对‘琴心’,荆公以‘带眼’对‘琴心’,谢夷季以‘镜约’对‘琴心’,比荆公为最精切。近时,洪驹父以‘青奴’对‘黄妳’,黄妳出《金楼子》;(“金”原作“念”,今据元本、徐钞本、明钞本校改。)青奴,山谷所名也。予读《国史补》,得‘银鹿’,后以对子建集中‘金瓠’,湿萤出《李长吉集》,干鹊出《西京杂记》,予以‘湿萤’对‘干鹊’。又王存以‘河鱼’对‘海鸟’,人以为工。” 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荆公诗以故事纪实事,如《韩魏公挽词》云:‘木稼尝闻达官怕,山颓果见哲人萎。’用孔子及唐宁王事。时熙宁中,华山圯,冰成木稼,已而魏公薨。如《追伤陆子履诗》云:‘主张寿禄无三甲,收拾文章有六丁。’用管辂及退之诗事。初日者王生相子履云:‘学士无背不寿,仕宦龃龉。’已而子履蚤世,如日者之言。子履既死,家人悉梦云:‘帝命同宋次道修官制,凡吾平生所著职官书,可尽焚之。’未几,朝廷果修官制焉。”  《雪浪斋日记》云:“陆龟蒙以‘二酉’对‘六丁’,荆公以‘三甲’对‘六丁’,发机自陆子也。”  《石林诗话》云:“前辈诗材,亦或预为储蓄,然非所当用,未尝强出。余尝从赵德麟假《陶渊明集》本,盖东坡所阅者,时有改定,末有手题两联云:‘人言卢杞似奸邪,我觉魏公真妩媚。’又‘槐花黄,举子忙,促织鸣,懒妇惊。’不知偶书之也,或将以为用也。然子瞻诗不见有此语,则固无意于必用矣。荆公作《韩魏公挽词》云:‘木稼曾闻达官怕,山颓今见哲人萎。’或言亦是平时所得,魏公之薨,是岁雨木冰,前一岁华山崩,偶有二事,故不觉耳。”  唐子西《语录》云:“凡作诗平居须收拾诗材以备用,退之作《范阳卢殷墓铭》云:‘于书无所不读,然正用资以为诗’,(“用”原作“周”,今据徐钞本、明钞本校改。)是也。《诗疏》不可不阅,诗材最多,其载谚语如‘络纬鸣,懒妇惊’之类,尤宜入诗用。《乐府解题》须熟读,大有诗材。余诗云:‘时难将进酒,家远莫登楼。’用《古乐府》名作对也。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俗语有之曰:‘槐花黄,举子忙。’谓槐之方花,乃进士赴举之时。而唐诗人翁承赞有诗云:‘雨中妆点望中黄,勾引蝉声送夕阳,忆得当年随计吏,马蹄终日为君忙。’乃知俗语亦有所自也。”  《遯斋闲览》云:“荆公集句诗,虽累数十韵,皆顷刻而就,词意相属,如出诸己,他人极力效之,终不及也。如《老人行》云:‘翻手为云覆手雨,当面输心背面笑。’前句老杜《贫交行》,后句老杜《莫相疑行》,合两句为一联,而对偶亲切如此。又《送吴显道》云:‘欲往城南望城北,此心炯炯君应识。’《胡笳十八拍》云:‘欲往城南望城北,三步回头五步坐。’此皆集老杜句也。按杜诗《哀江头》云:‘黄昏胡骑尘满城,欲往城南忘南北。’荆公两用,皆以‘忘南北’为‘望城北’,始疑杜诗误,其后数善本皆作‘忘南北’,或云:‘荆公故易此两字,以合己一篇之意。’然荆公平生集句诗,未尝改古人字,观者更宜详考。”苕溪渔隐曰:“余闻洪庆善云:‘老杜欲往城南忘南北之句,《楚词》云:中心瞀乱兮迷惑,王逸注云:思念烦惑忘南北也。’子美盖用此语也。”  《吕氏童蒙训》云:“为诗文常患意不属,或只得一句,语意便尽,欲足成一章,又恶其不相称,若未有其次句,即不若且休,养锐以待新意;若尽力须要相属,譬如力不敌而苦战,一败之后,意气沮矣。荆公好集句,尝于东坡处见古砚,东坡令荆公集句,荆公云:‘巧匠斫山骨’,只得一句,遂逡巡而去。山谷尝有句云:‘麒麟卧葬功名骨’,终身不得好对。”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13-5-28 16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王直方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始为集句,多者至数十韵,往往对偶亲于本诗,盖以诵古今人诗多,或坐中率然而成,始可以为贵也。其后多有效之者。孔毅甫尝集句赠东坡,东坡戏次韵云:‘羡君戏集他人诗,指呼市人如使儿。天边鸿鹄不易得,便令作对随家鸡。退之惊笑子美泣,问君久假何时归。世间好句世人共,明月自满千家墀。’”  《冷斋夜话》云:“集句诗其法贵速巧,如前辈曰:‘晴湖胜镜碧,衰柳似金黄。’人以为巧,然疲费精力,积日月而后成,不足道也。山谷以集句诗名曰百家衣。百家衣,今小儿文褓也。”  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集句自国初有之,未盛也,至石曼卿人物开敏,以文为戏,然后大著。尝见手书《下第偶成》诗云:‘一生不得文章力,欲上青云未有因。圣主不劳千里召,姮娥何惜一枝春。凤凰诏下虽霑命,豺虎丛中也立身。啼得血流无用处,着朱骑马是何人?’又云:‘年去年来来去忙,为他人作嫁衣裳,仰天大笑出门去,独对春风舞一场。’至元丰间,王荆公益工于此。人言起自荆公,非也。”  《后山诗话》云:“荆公莫年喜为集句,唐人号为四体,黄鲁直谓正堪一笑尔。司马温公为武定从事,同幕私幸营妓,而于公讳之;常会僧庐,公往迫之,使妓逾垣而去,度不可隐,乃具道。公戏之曰:‘年去年来来去忙,暂偷闲卧老僧床,惊回一觉游仙梦,又逐流莺过短墙。’杭之举子中老榜第,其子以绯让之,客贺之曰:‘应是穷通自有时,人生七十古来稀,如今始觉为儒贵,不着荷衣便着绯。’寿之医者,老娶少妇,或嘲之曰:‘偎他门户傍他墙,年去年来来去忙,采得百花成蜜后,为他人作嫁衣裳。’真可笑也。”  蔡宽夫《诗话》云:“荆公晚多喜取前人诗句为集句诗,世皆言此体自公始。予家有至和中成都人胡归仁诗,已有此作,自号安定八体。其间如‘一第知何日,无端意不移。欲为青桂主,谁与白云期?傍架齐书帙,翻瓢作酒卮。文明终有托,休把运行推。’又:‘白沙溪绕白云堆,但有何人把酒杯。专慕圣贤知志气,可怜谈笑出尘埃。碧山终日思无尽,清世难群好自猜。风满老松门昼掩,可怜高尚仰天才’之类,亦自精密,但所取多唐末五代人诗,无复佳语耳。不知公尝见与否也?”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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